蕴含着丰富美学内涵的“两山”理论，不仅是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美的思想”的重要发端，是“美丽中国”建设的指导原则，更是新时代引领国家经济社会发展的指南针。针对美学经济的系统化分析，旨在打通以“两山”理论为代表的国家关于美的建设方针与实践之间的内在逻辑，建构从“绿水青山”到“金山银山”的现实转化路径。“两山”理论孕育的美学经济发展路径是围绕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而形成的供需联动的新经济学范式革命，是一场经济生产和社会生活方式的系统性变革，也是一种以意义为核心、以情感为动力、以人民共同富裕和个体全面发展为目标的推动国家发展的创新型驱动战略。从“‘两山’理论”到“美好生活”，体现了以美学经济驱动发展的中国道路，彰显了新时代背景下中国话语和中国方案的新理论与新实践。

01

引言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简称“两山”）作为新发展理念的重要组成部分，长期以来主要被归为生态理念的范畴。学界目前对“两山”理论的研究也大多集中在绿色生态视域，侧重从生态文明和生态经济两个维度来进行研究。前者主要涉及“两山”思想的理论内涵、哲学意蕴、价值取向和基本特征等内容，后者主要包括绿色发展模式、生态旅游、转化机制与实现路径等内容。实际上，作为一种普遍性的发展原则，“两山”理论还具有超越生态、关联经济，汇通文化、社会和政治的深刻意涵，对“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新发展理念也具有统摄与引领的作用。尤其是进入新时代，党的十九大报告对中国社会主要矛盾转化进行了科学研判与发展方向定位，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需求成为“两山”理论的新时代内核。这也意味着“两山”理论在原有偏重绿色生态理念的基础上，其内在意涵具有更开阔也更深远的所指。在新的历史方位下，作为一种普遍性发展原则和总体性发展思路，“两山”理论所具有的深刻意涵与在国家发展中发挥的统筹指导作用进一步凸显。

生态理念范畴下的“绿水青山”是指人类赖以生存的良好自然生态资源，如山水林田、湖泊河流、蓝天白云、冰天雪地等。新时代“绿水青山”则是指与人民对美好生活需求密切相关的各种美学资源的集合。“两山”理论的精髓也从绿色生态、可持续发展，进一步向美好生活、创新驱动、民生福祉与经济协调发展转变。作为一种总体性、全局性思路，“两山”理论将新时代国家的发展、民族的振兴与人民的需求高度结合起来，号召全体人民勤劳奋斗，从美好生活出发，以创新为引领，以美好创造美好。作为顶层战略与思路构想，这一新的意涵象征为新发展阶段下中国的前进道路提供着战略性、原则性以及精神性的思想价值与道路指引。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必须开发新的经济路径，激发经济潜力，引领经济发展走向更加光明的未来，这是我们的历史责任。”“两山”理论推动了以人民美好生活需求为中心而进行的一场经济生产和社会生活方式的系统性变革，这种“跳出经济发展经济”的大经济社会发展观又指向一种新的经济发展路径——美学经济。在这一新的发展路径指引下，“绿水青山”具有双重象征含义，既象征着人民具体的美好生活需要，又象征着这种需要对应下的具象化美学资源。美学经济是一种把代表着人民对美好生活需求的“绿水青山”转化为象征着满足人民美好生活向往的“金山银山”的新经济发展路径。美学经济强调围绕美学需求，以美学资本为核心生产要素，对传统生产要素、生产结构和生产方式进行系统重组，并以此构建一个以创造和实现美好生活需求为旨归的大经济生产系统。美学经济发展路径不仅是一种政策和实践的理性认识，也是一种系统的方法论，为中国经济的发展提供现实指导。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人民幸福是国之大者。”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从社会主要矛盾变化出发，坚持以人民为中心，为人民谋幸福，立足美、创造美、实现美，提出了一系列“关于美的重要论述”。美的理想、美的价值、美的追求成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价值体系的鲜明标志，“新时代的中国美”正在形成。从国家战略来看，党的十八大报告明确提出“美丽中国”战略，党的十九大以来党中央将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作为前进方向，“美丽”成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强国目标。从人民需求来看，伴随着中国进入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新阶段，人民的需求从盼温饱转向盼美好，对美的需求更加迫切、更加强烈。从民族振兴和民族意志来看，“美起来”和“中国美”正成为新时代全体中华民族的统一共识。在全国人民向着美好生活全力奋进的新时代，“美”成为国家、民族和人民的内在驱力与奋斗目标，“美丽”化为“美力”，成为驱动强国建设道路上的最强音。

但不得不提的是，从“两山”到“美丽中国”再到“美好生活”，虽然关于美的建设的国家指导方针一脉相承，国家战略中“美”的重要性不断提升，但在现实发展中，至今尚未形成一条从指导思想到学术理论再到具体实践的科学发展路径。同时，受制于传统经济发展模式与思路的桎梏，美的建设在实践中尚面临诸多现实问题与挑战。例如，在地区发展实践中，“两山”理论面临着美学资本转化的难题；同时，如何协调生态、经济与社会三者关系，确保三者共同发展亦是困扰着中央和地方的重要问题。因此，本文旨在从以下两个方面做出探索与尝试：一是基于美学经济理论与实践路径，尝试打通以“两山”理论为重要代表的美的国家战略与其实践发展之间的内在理论逻辑；二是为“两山”理论的美学资本的现实转化提供切实可依的实践发展路径。

02

美学经济：

以美好生活为内驱的创新富民经济

当前人类正处于一个瞬息万变的时代，人工智能、生物技术和万物互联等新工业革命的迅猛发展，使得对人类存在意义与生命价值的叩问变得更加深沉。经济学与美学都是研究和关注人类一般世俗生活事务的学问，所不同的是经济学侧重提高人的物质生活质量，而美学则更注重提升人的精神生活质量。由两门具有深刻世俗向度的学科交融创生的美学经济，在这个时代被赋予了更深厚的历史使命。美学经济可被视为创造美好生活、关注生命意义的学问，其研究的重心聚焦在当下现实生活中，人的心灵与肉体、精神与世俗、理想与现实、物质与精神以及人与自然和社会如何更好地融合发展的问题。

（一）什么是美好生活？

早在轴心时代，无论东方还是西方，“美好生活”就已成为一个至关重要的哲学问题，与人的生命意义、生存价值等终极思考密切相连。

在个体层面上，美好生活是一种既美且善、既美且富的生活。亚里士多德将美好生活定义为人们努力追求和实现自我目标。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不是为了其他任何目的的手段，美好生活本身就是目的，是一种人类发展的本源性动力。同时，美好生活也是善的表征。在中国古文里，美善是同义的。在西方文化中，从古希腊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到亚当·斯密，也都持“美善同一”的观点。苏格拉底认为“美在效用”，亚当·斯密指出“美是善的表征”。美好生活象征着财富的丰裕与精神的美满，崇尚感性生命与自由精神的美学与主导物质丰裕与财富增长的经济交响齐鸣。

在社会层面上，美好生活是一种人民幸福的生活。在中国古代，经济与政治是密不可分的，“经济”一词本意是“经世济民”，美好生活的思想内涵主要体现为一种形而上的价值理想。《礼记》中对人民幸福生活的图景进行了生动描绘，“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在西方文化中，亚里士多德采用希腊语“eudaimonia”（幸福）来对美好生活进行描述。近现代以来，美好生活作为现代政治经济学的价值底座，渗透在国家的制度设计与具体的方案中，对现代国家建设与经济社会的发展发挥着直接而深切的影响。经济学之父亚当·斯密在《道德情操论》中指出，经济学的最终目的是建立一个“公民幸福生活”能“得到他人的爱和认可”的美好世界。同时他在《国富论》中还指出推动经济发展的原始动力来自于人们对美好的向往。斯密说：“推动我们储蓄的是改善处境的愿望，这种愿望与生俱来，在我们进入坟墓前从不离开。”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埃德蒙·菲尔普斯认为为大众创造美好生活，激发人民的创新活力，实现每个人生活的兴盛，是衡量现代经济国家繁荣的根本标准。

发展为人民，让人民生活幸福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根本立场。在当代中国，美好生活与人民幸福高度对应，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国之称富者，在乎丰民”，“环境就是民生，青山就是美丽，蓝天也是幸福”。新时代中国追求的人民的“美好生活”不仅是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的本质体现，“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和使命，就是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也是人民生活物质富足、精神美满与生态美丽的相互促进和协调发展，而后者也正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对“美好生活”内涵的重要原创性发展。

（二）美学经济：以美好创造美好

1.美学经济的“前世”

现代以来，美学逐渐摆脱哲学理性科学的支配，掀起了一场与人的存在和生活方式密切相关的深刻的学科革命。美学将自身立为革命的原则，通过对“可感物的分配”，来“建立新的感性”，以美学介入的姿态重塑人们的日常生活。美学经济正是在这一场思想变革历史中登场。

劳动生产和美学创造的二元分离与割裂是现代西方发达国家经济社会文化的一个重要症候，也是致使当前西方发达国家经济增长陷入停滞、精神遭遇危机的重要原因。首先，从思想演进的历史脉络看，美学创造从劳动生产中被剥离出来，生产沦为了纯粹的物质机器生产，生产过程中与人的价值息息相关的美学愉悦被忽视，而脱离了劳动生产的美学创造则成为脱离物质生产的纯艺术、无功利的美学活动。其次，从现代西方的学科景观来看，消费社会与审美消费主义构成西方哲学、社会学乃至文化研究的思想预设，营销管理学和金融学则在西方经济学学科中迅速成长，从两个方向分别完成了对美学与生产的隔离。在这个过程中，美学、文化学与社会学对现代消费语境下资本对人进行欲望的编码给予审美批判；而经济学则将更多的视野集中在流通领域，营销与金融在现实中成为重要的“生财之道”的同时，创造与创新也似乎只与科技有关，美学创新几乎不受重视。新兴的文化产业甚至直接跳过与美学创造密切相关的传统产业，把关注的重心局限在了远离物质属性的内容、旅游等产业，对传统产业的赋能却迟滞而乏力。最后，从现实的经济发展来看，现代西方发达国家通过高福利制度和以“可乐薯条”为象征的休闲娱乐至上的这两种现代西方主流价值观，将工作与休闲、生产与美学、劳动与享乐进行了现实的对立。在劳动中创造个人价值、在生产中创造美学愉悦的劳动美学价值观却遭到严重忽视。

在马克思经典理论中，劳动生产与美学创造都是人本质力量的根本体现。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曾指出，“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生产”，美的创造内化于经济生产、劳动工作的全过程，其乃人之为人的本质规定性。古德纳认为，在马克思的思想中具有美学创造力意义上的劳动与具有美学创造性的生产力是用来对抗资本主义人的异化问题的关键。正如刘方喜在《审美生产主义》一书中所说的，人们应回到马克思的经典思想，以“审美生产主义”来重建现代经济与哲学美学研究范式，重构人类经济哲学的发展视域，而这也正是美学经济研究的出发点与立足点。

2.美学经济的“今生”

美学经济的独特性根源于美学可以作为一种特殊的思想方式而存在。法国哲学家雅克·朗西埃曾经说过：“我并不把美学视为一门涉及科学或学科的名称。以我之见，美学应被界定为某种思想方式。”美学具有三大功能特性：一是与万物相感通，美美与共的能力。在审美情境中，“人与世界、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关系都会变得柔和而富有诗意，而非对立而理性省察”，自我与其交织而成一个个独特的“意义场域”，形成“人在世界之中”的诗意性自我解释与移情性审美观照。二是美学具有内在的自发动量与外在的整体化建构能力。对美好事物的追寻、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是人的本质特性所在，这种重要的内驱动量会引导人们进行主动的变革与创新。德国学者沃尔夫冈 • 韦尔施指出：“现实中越来越多的要素正在披上美学的外衣，现实作为一个整体，也愈益被我们视为一种美学的建构。”三是美学赋予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绿色健康可持续的发展能力。中国古典美学始终强调“天人合一”的人与自然和谐的发展观，而当代西方美学重要代表生态美学，则是以西方文化心灵自救的一种重要表征而出现的。法国社会学家J.-M.费里（2000）指出：“环境整体化不能靠应用科学或政治知识来实现，只能靠应用美学知识来实现。”

创新本源于人类对生命的热爱，对自由的向往，对美好生活的憧憬。高蹈的美学价值与美学理想诉求构筑起了美学经济的人文精神向度，而“为美好而创造美好”的目标与朝向，也使得美学经济具有了“原始性创新”的天然胎记与特性。实际上美学创新是一种不亚于科技创新的原始性创新力量。与当代越来越多的学者对科技创新促进经济发展持愈加审慎的态度不同，对美学创新重要性的肯定却在不断增强。维甘提将美学设计驱动下的第三种创新视为驱动企业实现颠覆式创新的新路径；谢德荪提出从无到有的“源创新源自生活中的某种欲望，它通过新的理念组合现有资源来满足这一欲望”。菲尔普斯认为创新的根本动力来自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渴望。

总之，美学经济是个体基于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对于生命意义的追求而自然生发的美学实践，是一种“以美好创造美好”的新经济形式。前一个“美好”，是指经济行为主体对个体以及市场“美好生活需求”的体认与感悟，后一个“美好”是指通过主体创造性的努力，将体认到的那份潜藏着的美好以产品的形式创造出来，并在市场交易过程中获得的经济、社会、生态等价值。故而，美学经济是一种激发创新，重在富民的经济。它能最大限度地激发人们的创新活力，鼓励身处这种经济中的每个个体，怀揣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基于个人的特长，投身于实现这种美好生活的探索与创造中。同时，它还致力于生态与可持续发展，尊重并保护个性和想象力，倡导人们通过个体的努力实现人生的价值。这一新经济的重要性不仅在于它提出了一种新的经济理念，更在于它象征着一种新的精神，孕育着一种新的社会文化氛围，即为人人赋能。它鼓励人们通过对美的发现，对美的创造来增进收入，提升个人生命质量的同时，重建个体与自然、个体与社会以及个人与世界的亲密关系，唤醒个体对“美学社会”的自觉意识与行动担当。因此，笔者认为，美学经济是一种注重原始性创新，以美好创造美好，促进人民精神和生活共同富裕为旨规的“正义经济”。

3.美学经济的多维理解

如果说工业经济最大的价值在于通过物质资源的转化改善并提升了人们的物质生活条件，那么美学经济的最大价值则在于通过对文化历史和自然生态美学资源与物质资源的要素重组与转化，实现了物质与精神的共同繁荣。因此，美学经济在发展过程中会产生巨大的外溢效应，对社会、生态、文化与政治等的发展都能产生极大的助益，并能促进个体、社会与国家发展之间形成共赢。作为一种崭新的经济形式与新经济理念，也可以从学术理论的多重视角来理解美学经济的内涵。

从学科特性的视角来看，美学经济是一种背靠美学面向经济，强调理论又重视实践的新兴学科。与传统美学通过艺术作品构建无功利的审美乌托邦不同，美学经济将关注的重心置于广阔世俗世界中的生产生活，号召人们身体力行，以美学介入的姿态在日常生活中发现美、创造美，实现“诗意地栖居”。同时，与传统经济学从理性经济人的视角对稀缺资源的生产与分配进行研究不同，美学经济则是立足“人的全面发展”的视角，将经济生产与消费看作是一种围绕美好生活需求而形成的协同高效的生产系统。因此，对美学经济的定义也可以从哲学和经济学两个不同维度来看。在哲学意义上，美学经济是一种本质“为人”的经济，促进人的全面发展是美学经济发展的中心主题。在经济学意义上，美学经济是指供给端围绕美学价值的创造和增值而建立的新的生产函数，它是以美学资本、美学设计、美学体验等为核心的美学生产要素，对传统生产要素、生产结构与生产方式进行的系统化重组。

从经济发展的方式来看，美学经济旨在呼吁人们以共情的心灵为底色，以共融的经济为触媒，探索一种以人为本，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物质与精神交相和鸣，个体与社会、国家发展共襄繁荣，科技与文化融合发展之道。

从推动经济发展的动力来看，一方面，美学经济是一种以激发主体内在动力和内在潜能为牵引的人本经济形式。例如，对个体发展而言，它不仅长于以美富民，亦能以美润心。对社会发展而言，美学经济是凝聚发展共识，增进社会活力的重要途径。对产业发展而言，美学经济是以美学价值的生产为核心，融合一二三产业而形成的环扣型、高附加值的美学产业集群。另一方面，美学经济还是一种以美学需求为内驱动力，以特色美学资源禀赋为载体，以美学资本化为核心进行系统性变革的原始性创新型经济。作为一种原发性的创新力量，在当代国际竞争中，它是驱动企业、产业、地区乃至国家经济实现原始性创新，形成核心竞争力的重要凭借。

图：美学经济驱动发展的“四位一体”协同战略

03

“两山”理论的美学经济意涵

（一）新时代的中国美：化“美丽”为“美力”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让人民群众在绿水青山中共享自然之美、生命之美、生活之美，走出一条生产发展、生活富裕、生态良好的文明发展道路。”“两山”理论在指导生态文明建设的同时，也开始重塑中国的发展理念和发展方式。在新形势下，伴随广大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需求更加迫切，美学取向愈益成为中国经济社会发展的主流声音与实践导向。新时代洋溢着浓浓的“中国之美”，爆发出化“美丽”为“美力”的强大势能。这种“美”不仅蕴含着自然环境之美、文化之美、社会之美、政治之美，更有经济之美。“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发展理念，从人与自然和谐、自然和社会和谐的战略高度，把人文、生态、绿色、环保等新理念通过美学经济注入到新经济的一体化战略之中，以美学经济的理论与方法去改革创新生产方式、生产技术与管理机制。以全国一体化发展的重要举措“乡村振兴战略”为例，在乡村振兴“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总方针里，隐含的“两山—美学经济”路径正成为驱动乡村振兴的第一动力。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让绿水青山充分发挥经济社会效益，切实做到经济效益、社会效益、生态效益同步提升，实现百姓富、生态美有机统一。”“美丽乡村”“美好生活”与“美丽中国”之“美”，绝不是表面的修饰与美化，也不应仅仅与生态有关，还应该是一个内涵丰富的发展新目标，体现在国家的内涵式发展中，深度渗透在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生态的“五位一体”建设的各方面与全过程之中。这种辐射与关联，是“‘美丽中国’建设区别于其他建设的显著标志，也是建成‘美丽中国’的关键所在”。

美的追求成为新时代国家意志、人民需求与民族崛起的显性表达。中国人民热爱生活，“期盼有更好的教育、更稳定的工作、更满意的收入、更可靠的社会保障、更高水平的医疗卫生服务、更舒适的居住条件、更优美的环境，期盼着孩子们能成长得更好、工作得更好、生活得更好”。这种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向往，不仅成为了新时代激发国家振兴、民族复兴的强劲动力，也成为驱动每个人奋斗不竭的内在动力。

生活中并不缺少美，只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美好生活的创造首先来源于人们对美的发现与体验。经济生产中的每个主体，怀揣着对美好生活的理解，识别和挖掘广布于市场中的消费者的美好生活需求，依凭他们已有的资源与优势，开发新产品，产生新构思，形成新创意，并以精耕细作的态度与精神将其投诸生产与服务。当每个个体都着力去发现美、分享美、创造美的时候，基于此所汇聚而成的美学生产力将会爆发出巨大的发展能量。这股能量不仅为新时代的中国经济发展提供了源源不竭的新动能，也为国家的繁荣发展、人民的幸福生活提供着坚实而强健的支撑。在实现伟大复兴中国梦的新征程中，“两山”理论的美学经济新路径成为国家经济焕发巨大创新势能和强健活力的重要凭借。

（二）“两山”理论指向美学经济新发展路径

“两山”理论的经济发展思路，深刻体现了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从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求出发，以供给与需求联动的方式，通过转变发展方式，转换经济发展动能，改善经济发展结构来真正实现经济的发展和需求的满足。这种发展思路与美学经济在价值底色、发展目标和发展路径上都有着巨大的共通性，这也使得“两山”理论与美学经济具有高度的内在契合性和外在融通性。

从价值底色来看，“两山”理论蕴含着蓬勃的“以人民为中心”的美学价值与美学主张。基于人民对美好生活向往而生发的对美学需求和美学价值的高度重视，以及由此而来的对理想价值实现的内生增长理论的重视，标志着探索美学资源创新转化，美学需求内在驱动，精神、生态与富裕协调发展的美学经济发展路径正在形成。

从发展目标来看，美学经济是一种旨在促进“人的感性特质全面解放”的新经济形式。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实现共同富裕，建立一个由美学经济和美学社会共同构成的统一联合体，是美学经济最终的发展目标。它与“两山”理论实现和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这一发展目标具有高度的契合性。

从发展路径来看，美学经济是一种蕴含着巨大的原始性创新势能和广泛的大众创新力量的新经济路径。这一路径为从“绿水青山”到“金山银山”的落地转化、为创新型国家的建设提供基础支撑，为共同富裕的奋斗目标提供了方向性和理论性的指引。在美学经济新理念和新路径的指引下，经济潜能得到最大限度的激发，市场的需求得到不断的挖掘和释放，人民的个性、创意、想象力和好奇心得到充分的尊重和保护。在这种氛围下，劳动与工作的意义被重新看待，一种新的经济文化也将得到提倡和发展。美学经济鼓励人们在工作和生活中通过创新实践来发现生活的意义，探索和创造美好的生活。

因此，总的来看，“两山”理论指向的美学经济发展路径既是围绕美学需求的创造而形成的一套供需联动的新经济学范式革命，也是一种以“意义”为核心，以情感为动力，以人民为支撑，以共同富裕和个体全面发展为目标的推动国家发展的创新型驱动战略。

（三）美学经济彰显“两山”理论新的时代意义

在美学经济视角下，“两山”的理论内涵与实践路径都得到极大拓展。首先，美学经济为“两山”的资源转化提供了新的视角和切入点。将传统经济学看待资源的视角从土地、矿产、海洋等自然资源视角转向生态视角，并进一步从生态视角扩展到关注人的全面发展（美好生活）的美学视角。在这一视阈下，“绿水青山”的美学资源不仅是人民幸福、生活美好的根本支撑与重要来源，更成为国家和民族发展的顶层战略资源，是一种高阶的生产力与国家的核心竞争力。其次，美学经济赋予“两山”新的动力驱动机制。在“以美好创造美好”的美学经济理念引领下，美的生产成为一种正向循环，“绿水青山”的经济社会潜能得以更好释放，个体的创新意愿和全社会的创新活力不断激发，美学创新成为驱动经济和社会发展的核动力。再次，美学经济赋予“两山”新的实现机制。它是以绿色生态为发展原则，通过市场化的系统运作，对美学需求对应下的美学资源进行创造性的整合与开发，将其转化为具有良好市场效益并体现本土创新活力的产品与服务，以此获得象征“金山银山”的经济财富、社会财富与生态财富。

“两山”理论深刻体现着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追求，在这其中，国家将美学需求和美学价值上升为一种国家意志，予以高度的认可，并将其作为整个国家经济发展和创新驱动的内在源泉。“两山”理论还体现了国家对创新活动的主流价值观以及对本土创新活力培育的重视。总书记“发扬艰苦奋斗精神”“人人成才思想”以及“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政策，激发各行各业的人民，为着心中的美好，基于市场的美学需求，人人创意，大胆创新，勇敢实践。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群众是真正的英雄。人民群众是我们力量的源泉。”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追求，成为推动中国本土创新与经济发展，增强社会活力的最坚实支撑。

04

从“绿水青山”到“金山银山”的

美学经济转化路径与机制

（一）以美学经济思维重构发展逻辑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绿水青山和金山银山绝不是对立的，关键在人，关键在思路。”这里的思路既指发展的理念，也指发展的思维和方法。“两山”理念虽已成为新时代全社会的共识，但在现实的经济社会发展中却由于缺乏方法论的科学指引，思维范式的转换困难重重。美学经济思维主要体现在围绕不断变化的美学需求，对传统观念系统和经济发展范式进行系统性的思维变革。

传统观念系统是指由约定俗成的观念组成的要素（概念）集合。在人类长期的日常生活中，人们已经形成了一种“稳定态”的理解，这些约定俗成的理解不仅以思维定势的形式成为人们的思考与行为惯习，还在某种程度上直接决定着人类的生活方式和生存样态。传统观念要素既可以指微观的产品特性，如灯的特性是提供照明，书架的特性是摆放书籍；也可以指宏观的范畴系统，如自然、科技、文化等。这些要素相互之间往往彼此独立，某些传统观念要素之间甚至还互斥，如在传统的观念中，美学与科技往往是较少发生关联且相互并行的两个范畴系统。但是在美学经济范式下，科技与美学的深度交融却成为产品和企业出奇制胜的“法宝”。此外，对约定俗成的产品特性和产品意义的变革也成为企业实现颠覆式创新的重要来源，例如，意大利制造商阿特米德（Artemide），通过对灯的意义进行再定义，使其成为行业内的颠覆式创新者与卓越领导者。

与传统思维观念不同，美学经济思维强调围绕人类发展性的美学需求，打破传统观念定式，激活传统观念要素自身的内在意义，在互斥的观念要素之间，在要素与人的关系之间建立新的融通与新的意义联结，以此不断拓展人类现有的存在方式与生活样态。因此，传统观念系统的美学经济思维变革涉及三个方面：打破、激活与融通。“打破”即打破传统思维惯性；“激活”则是激活要素之于人的内生意义；“融通”则是促成要素之间新的意义联结。

与传统经济发展范式中经济生产主要围绕成本核算、产品的功能属性、技术改造和标准化等核心来组织生产不同，美学经济发展范式则强调以人的发展性美学需求为出发点，在重建产品意义的基础上赋予产品新的理念，以此重新整合资源，形成新的生产关系，构建新的经济产业价值链，确立新的美学生产意义和美好生活价值生产系统。简言之，即美学经济发展范式强调从人的发展性美学需求出发，创造新的理念，构建新的生产关系，确立新的生产意义，形成新的生产生活生态系统。

（二）美学生产力重塑“资源—资本”转化路径

习近平总书记多次指出，保护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改善生态环境就是发展生产力。“两山”理论蕴含着新的生产力理论，对“美是一种生产力”的思想给予了重要启示。在“两山”理论指引下，美学资源的范围突破了优美生态资源的狭隘范畴，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少数民族文化、乡土民俗等为代表的，既关乎百姓民生、又与人民对美好生活向往密切相关的美学资源成为打着新时代烙印的新“绿水青山”。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在不同场合提出美学资源的再造与创新。例如，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资源的创造性转化方面，习近平总书记作了“传承和弘扬中华美学精神”“让文物活起来”“在保护中发展，在发展中保护”等诸多重要论述。同时，针对地区发展，习近平总书记对“老少边穷”地区民族生态文化资源、特色乡土资源的激活与转化问题也格外关注与重视。如何有效地利用地区资源特色，把生态、文化等美学资源转化为地区和产业差异化升级发展的美学资本，实现“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转化是各级政府共同面临的核心难题。

图：“两山”的美学经济转化路径

美学经济发展路径为解决这一核心难题提供了新的实践框架。如图所示，美学经济发展路径从关乎人民美好生活的美学需求出发，在对这种美学需求细致梳理的过程中，对相应的美学资源进行系统识别与深入挖掘。美学需求决定着美学资源的识别与具体开发方式，而独特的美学资源亦能对美学需求施加反向影响。美学资源主要包括四大类资源：生态资源、乡土资源、少数民族历史文化资源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资源。实现美学资源的转化，一个关键的环节是对这些资源进行可持续的系统化运作，构建起完整的美学经济产业价值链，由此形成系统性的涵化精神的物化美学资本生产系统（即美学资本的链化结果），并最终实现金山银山的多重价值实现。美学资本系统化运作的结果中的一部分美学资本，作为静态存量的资本形式，又可以成为新一轮美学经济生产的美学资源。

美学经济转化路径亦可看作是美学资本转化的过程，其中，美学资本的作用形式具体体现为两大类，即在供给端以生产序列的形式投入生产的生产型美学资本和在消费端面向终端消费市场而投入的消费型美学资本。前者侧重提升产品的美学附加值，增加产品的风格竞争力，后者侧重提升服务的美学价值，增加服务的流量和产出。而美学资本化的过程则具体表现为：美学资源与美学需求的识别→美学设计→美学管理→美学生产→美学营销→美学消费→美学体验→存量美学资本（资产）。这一过程会涉及诸多问题，美学需求的细分与精耕培育，美学资源的识别挖掘与建构，美学设计的产品全生命周期参与，美学体验供应链的重构与再造，美学体验消费服务市场的培育与细分，美学营销过程中的美学体验场景塑造等。总之，在美学资本化的过程中，通过对“绿水青山”本地特色资源的深耕厚植，形成一个内生的关联企业、产业、市场和区域的美学资本生产系统。其中，美学市场是美学资本生产系统发生化合作用的“容器”，美学体验与美学意义构成产品价值的核心，主题聚焦、特色鲜明的美学价值则成为当地企业、产业、市场和区域融合发展的关键纽带。

在这一循环体系中，“绿水青山”从过去单纯的“产地”变成了“在地化的产销联动的美学市场”。而这一产销联动的环扣型、差异化与高溢价的美学市场，亦成为构建区域核心竞争力的关键。同时，美学经济的发展路径与“绿水青山”还具有高度的内生相关性，它是以美学资源为本底，以美学需求为牵引，以美学资本的系统化运作和美学价值的系统性增值为特质而形成的，从纵向整合到横向关联的经济融合发展系统。“横向关联”主要指产品、产业、市场和区域等之间的横向拓展，是围绕同一大类美学价值的创造而实现的跨产业、跨部门乃至跨行政区的美学资本联合体，旨在把“绿水青山”的蛋糕做大做强。“纵向整合”则是指围绕主题高度聚焦的美学理念，在微观的美学经济产业价值链内部实现的垂直整合，它往往建立在头部企业引领，尾部企业协同支撑，企业之间处于产品美学价值生产链的上下游关系，它们共同构成了某一产品美学价值的生产线，旨在把“绿水青山”的美学资源做深做透。

此外，还有两点需要重点指出。首先，在美学资本的生产过程和实现结果中，由于美学资本具有极强的溢出效应，能持续地创造和生产生态、社会和文化等多重价值。因此，也可将美学资本的这一价值生产特性称为美学资本生产的价值溢出效应。其次，在美学资源的转化中，美力是超越科技力，将美学资源转化为美学资本的第一生产力。以乡土资源的开发为例，在乡土实践中，科技在留住乡愁、传承文脉、发展乡村特色产业等方面常常“肌无力”，而美力却能深入乡土的根脉，以脉为基，以需为引，通过构建优秀传统农耕美学文化链与当代美好生活乡土美学产业链的内在契合，以浸润着独特的中华美学精神的乡土产品，唤醒潜藏在每个中国人内心深处的诗意“山水田园”。

（三）实现“两山”转化的美学经济机制

从经济学角度来看，美学资源具有公共性和市场性的双重属性，既是经济赖以生存和可持续发展的基础，又是推动产业转型升级和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凭借，还是中华民族精神滋养的重要源泉，是发展人民幸福产业的根基。“两山”理论的美学经济转化机制主要包括以下三个重要方面：

1.“保护—传承—创新”的协同机制

美学资源具有多重价值属性。由于美学资源具有内在关联着人的多样化需求的特性（如生理需求、健康需求、尊重需求、发展需求等），从而具有多重价值属性（如生态价值、经济价值、文化价值、社会价值等）。这也意味着美学资源的开发过程是一项系统性工程，是在保护、改善其绿色生态价值的同时，既要注重文化价值的传承与创新，也要注重投入产出收益的经济价值。这与传统经济发展观下资源的开发只关注经济价值却造成“得一损几”的短期发展思路不同，新的发展路径则是从美好生活需求出发，不断推动人的全面发展，促进人与自然、社会与经济、个体与国家协调发展的富有创新、充满活力的高效经济系统。

在美学经济“两山”转化的具体实践中，既要建立和健全“绿水青山”的保护传承机制，又要建立“金山银山”的创新实现机制。“绿水青山”的保护传承机制囊括了保护、挖掘、活化、培育与创新。“绿水青山”的动态美学需求和静态的美学资源，构成了独特的以动制静、动静相生的美学资源开发模式，是以经济的发展来切实推动绿水青山的保护与传承。金山银山的创新实现机制则是“两山”美学经济路径“超越经济发展经济”的根本体现，既是对经济价值的最大化，也是对经济价值外溢效用的最大化。这种创新实现机制既体现在经济结构和生产生活方式的创造性重组与转化，又体现在它对教育、社会、政治和生态等多元价值的创造性激发与增效发展中。

2.“政府—市场”的互补机制

“绿水青山”和“金山银山”都同时具有公共价值和市场价值的经济特性，基于此，本文将公共产品和市场产品分别称为必要产品部类和市场产品部类。在必要产品部类中，尤其是涉及国家民族顶层战略资源的保护和基础研究以及与民生福祉密切相关的公共资源的系统性开发等，都需要政府在战略发展、产业政策和发展规划、资金投入以及法制保障方面给予倾斜性的支持与统一谋划。而在市场产品部类中，则主要由市场要素配置发挥主导作用，充分调动企业主体的积极性，推动经济资本价值的实现。

美学资源与美学价值具有天然的市场性和公共性的双重属性。新时代象征着“绿水青山”的美学资源不仅是高阶的经济生产力，还是关乎民生福祉的重要公共资源和公共产品。良好的美学产品、美学资源、美学教育、美学活动等都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当绿水青山的美学资源与美学产品的保有量达到一定程度时，不仅可以更好地推动全民美育的发展，而且对中国经济社会的高质量发展亦能起到巨大的反哺作用。

3.“美学之手 + 有形之手 + 无形之手”的共同参与机制

美学经济的核心发展理念是绿色生态、创意创新、共享共赢共创与协调发展。在美学经济“为人经济”的发展模式和外溢效应影响下会产生一个“为人”的社会，形成一种新的价值治理模式。从社会层面来看，“美学之手”作为一种“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的价值实践，为新时代的社会经济建设提供了启发性和探索性解决方案。所谓“美学之手”，是指在政府有形的手和市场无形的手之外，紧紧围绕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需求，以社会和人民的自主自愿、共参共赢为前提，社会力量和社会资本高度参与，通过协商、合作、互动、共赢的方式，实现资源整合、价值共创与社会共治。由于美学既有独特的共情（链接）和建构（整合）能力，又充满人性的光辉，围绕美好生活的美学价值创造，各种利益主体会自发结成一种共赢共生共创的合作关系，并由此形成具有共同价值朝向的价值同盟。

“有形之手”是以行政为手段，以体制机制为支撑，以治理为目的；“无形之手”是以资本为手段，以市场为支撑，以盈利为目的；“美学之手”则是以感通共情为手段，以共创共赢为支撑，以人的全面发展为目的。因此，“有形的手”长于社会治理，而“无形的手”则擅长于经济发展，而“美学之手”则善于凝聚共识，促进人的价值的实现。“美学之手”就像一种具有为人特质的“粘合剂”，当它融于社会时，社会治理呈现为一种价值治理的模式，社会发展为一种“为人的社会”（美学社会）；而当它作用于经济时，经济发展会呈现“为人”取向的生产与消费模式，成为一种“为人的经济”（美学经济）。

在这种共参机制中，政府侧重统筹规划引导，健全制度保障，发挥保障与监督的职能；市场主要发挥资源配置的作用，保证其项目的可持续性；而“美学之手”则发挥其广泛且灵活的社会动员力和民众参与力。以全民美育的开展为例，关联和承载着人民对美好生活需求的“绿水青山”是开展全民美育的重要基础，而“金山银山”则是全民美育价值实现的重要体现。这里的“绿水青山”，既包括前面提到的优秀传统文化等各类文化资源，还指具有美学化育功能的各类共享空间以及形式多样、内涵丰富的美育活动。在全民美育的实施过程中，既要充分发挥政府—市场—社会的协同作用，也要明确建立政府—市场—社会的互补机制，前者强调的是运营管理方式的职能差异，后者强调的是经济利益与社会效益的功能差异。这里以政府角色为例，一方面，政府要对与民生福祉密切相关的公共必要产品加大投入力度，以此促进社会效益、民生福祉的最大化。如积极建设博物馆、图书馆与市民共享众创场所等美学化育空间；开展多元化的乡村和城市社区特色美育活动；加大对文博文物民俗资源的基础研究与资源保护力度，促进资源的共享与共创等。另一方面，政府又要对全民美育进行系统的总体规划与发展引导，为全民美育提供体制机制的监督保障等。在引入美育人才和美育资金的过程中，政府要发挥好搭建平台纽带的作用；在美育项目的实施过程中，政府则要充分发挥好监督保障的作用等。总之，在全民美育的具体实践中，通过充分发挥政府—市场—社会三者的作用，使人民真正成为感受美、欣赏美、创造美的主体。

05

结语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带领中国人民，开启了一场中国经济发展方式向更高形态发展的结构之变与路径之变。蕴含着丰富美学内涵的“两山”理论，不仅是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美的思想”的重要发端，也是“美丽中国”建设的指导原则，更是新时代引领国家经济社会发展的方向标。新时代的中国也正掀起一场以“两山”理论为引领，以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为出发点，深入人民群众的美学经济实践。

从“两山”理论到“美丽中国”再到“美好生活”，新时代的中国彰显出一种与资本主义工业文明发展观截然不同的发展观，蕴含着由生态文明向美学文明递进的深刻发展思想。在资本主义工业文明发展观下，人类中心主义和资本逻辑构成了其文明发展的双重主旋律。前者是从功利主义和工具论的视角看待人与自然的关系，自然成为人类发展的撬板。后者则是从经济发展的驱动逻辑来看，资本的增值是经济发展的唯一目的。在资本的裹挟下，人往往被迫沦为异化的存在。工人创造的商品越多自身却越没有价值，消费者则沦为商品拜物教的信徒。在资本主义庞大的工业生产系统下，自然生态系统和生态环境遭到严重破坏，体现着人类本质特性的美学需求被完全当作刺激消费欲望、扩大消费的工具来使用。法国学者阿苏利指出，资本主义的工业生产系统犹如一座庞大的美学品味生产机器，品味的生产服从着资本的逻辑。与此不同，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文明发展观下，人的全面发展构成经济社会发展的中心主题，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共同富裕与协调发展成为经济发展的核心目标。在这一核心理念的引领下，美学经济新路径作为一种同人的本质相联系、真正“为人”的全新经济，开始担当起重要的角色与使命。在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中，个体生活的兴盛与国家民族的繁荣交织为一体。每个人得到自由而全面的发展，既能在工作和生产中通过美的发现、创造与分享，收获劳动的审美愉悦，也能在休闲娱乐与消费中，尽情释放人类的审美天性，为多样化的审美体验创造无限新的可能。一个由“美学经济”而自然形成的“美学社会”得以孕育形成，经济活力与社会活力完全激发，个体人格充分养成，社会成为了一个由“自由人构成的联合体”。

美学在中国文化中一直占据着最重要的核心位置，中华美学精神印刻着中华民族最深沉的精神文化寄托。与康德以来西方所宣扬的无功利美学所不同，中国美学一直深度参与建构着人们的世俗生活，不仅绘就着中国人心中的诗意田园，也构建着绚烂多姿、五彩缤纷的国人的日常生活。在新时代，美学如何重新作为一种生产力，赋能国家经济的发展、人民的幸福以及人与自然的和谐，成为当代中国美学必须做出的时代应答。中国经济学同样需要立足与西方发达国家当初发展截然不同的国情世情，提出发展中国家如何发展的中国方案，构建中国经济学自身的知识体系与话语体系。美学经济作为一个学术概念，虽最早由德国学者格诺特·波默提出，但是其在西方的发展却一直停留在学科的边缘层面（要么附属于哲学，侧重审美批判；要么附属于经济学，侧重美学营销），更多仅限于理论学理的探讨。作为一种深入国家自主创新实践、人民幸福生活构建的美学经济，却是为中国所独创。

习近平总书记在 2016年5月全国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指出：“我国哲学社会科学应该以我们正在做的事情为中心，从我国改革发展的实践中挖掘新材料、发现新问题、提出新观点、构建新理论。”2022年4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人民大学考察时进一步指出，加快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建构中国自主的知识体系。“两山”理论作为代表中国道路和中国方案的发展总思路，对中国新时代发展不仅起着承上启下、承前启后的重要作用，更具有面向未来、指引发展的关键作用。“两山”理论的美学经济新路径是将一系列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美的重要论述”与党中央关于美的顶层战略落地为切实发展路径的理论和实践探索。

新时代的中国，美的发展和美丽中国建设已成为国家发展必须面对的重大议题。着眼中国的实际问题，如何真正将“美丽”化为“美力”，推动经济社会和生态的协调发展，是当下国家发展面临的时代课题。因此，这也赋予了“两山”理论的美学经济路径更为重要的时代意义与现实价值。这一新经济路径既是以人民美好生活需求为中心而进行的一场经济生产和社会生活方式的系统性变革，亦是探索发展中国道路，彰显中国话语和中国方案的新理论与新实践。

END.

来源：邱晔 《从“‘两山’理论”到“美好生活”：以美学经济驱动发展的中国方案》，原载于《云南社会科学》2022年第5期。